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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节 (第3/3页)
青灰。马上就要入夜了。 ??他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目光便回复了清明。他甚至还低声问她:“方才弄疼你了?” ??她脸上一红,大声:“没有!你走不走啊你……” ??“我知道近路。”他说,带她走入了旁边的灌木丛中。 ??那一座烽燧看起来是最近,真当他们走到时,天已昏昏矣。摸到那座砖土城墙被雨水冲得稀里哗啦的墙根时,阿苦实在是一点欣赏风景的心情都没有了。转头一看,师父的脸色还是那么白,目光还是那么黑,她现在开始怀疑,其实这才是师父的常态。 ??疲惫但冷静,孤独却淡漠。或许这才是师父的常态。 ??未殊走了进去。 ??这是千万座烽燧中很寻常的一座。城下是士兵驻守的居处,城上是举火和站岗的城堞。士卒所居自然取地势高处,雨水不至于倒灌进来,但砌墙的砖土早在年月中松软成了一团灰泥,雨气毫不费力地侵入,将满屋都染得潮湿发霉。他走了几步,脚下便踢到了几枝箭,木制的箭杆都已腐烂,只余生锈的铁镞,仿佛还被雨水耀出昔日的锋芒。 ??屋中还有一张桌子,一张极大的床席,墙上悬着的壁灯里,灯油早已凝固了。 ??阿苦并不知道师父这样仔仔细细是在打量什么,她只是很担忧:“师父,你是不是发热……” ??他低着头,声音沙哑,“阿苦。”袍袖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抠弄着桌子上的污渍,“我又在做噩梦了。” ??那是一团血渍。阿苦没有看见。 ??这样柔软的师父……她的心莫名一动,声调都放得轻柔了:“我在这里,怎么会有噩梦?窦三娘说,我才是噩梦……”说完她还自顾自地笑了,他却没有配合地笑出声,弄得她有些尴尬,“师父?” ??他静静望着她。 ??明明是风雨如晦的秋暮,明明是荒无人烟的山中废墟,明明是寒冷而陈旧的空气。 ??他的目光却在发烫,烫得令她面红耳赤,心跳骤然一停,旋即又更加猛烈地跳动起来。 ??她动了动嘴唇,希图从干燥的喉咙里找回些许理智,此时此地,显然不合适犯花痴……“我没有带药……”她急急地道,“你全身都湿了,应当先换衣裳——我去找找看这里还有什么,兴许有火炉子。” ??她即刻举足,衣袖却被人抓住了。她愣怔回头,师父抿了抿唇,道:“我们去地下。” ??她愕然,“地下?” ??他点了点头,“地下另有一室。” ??她惊声:“——你怎么知道?” ??他沉默了很久。 ??“因为我来过。” ??“我曾经忘记了一些事情。”他低声说,“这里……太熟悉……令我头痛。” ??一个善良的老兵将被雨淋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带进来,给他烘干衣裳,给他倒上美酒,给他好吃的奶酪。 ??“这可是北边舍卢人的玩意。”老兵笑得憨厚,“西平京里的人都吃不到呢!你这孩子,怎么在这里乱走?到处都是舍卢人啊!” ??他一边狼吞虎咽,一边观察着这烽燧的构造。 ??当美酒饮尽,风雨仍旧不息,老兵骂骂咧咧地出去看了一圈,回来时却满脸忧急,风雨伴随着刀兵交击之声震响在那扇破旧的木门之外:“居然已经打到这里来了!你过来,我带你躲起来!” ??他不太理解老兵的好心,不过还是跟过去了。原来在这烽燧下的小屋里还别有洞天,从厨房的灶台下钻进去,有一座掩藏极好的地窖,里面堆满了武器和炸药。 ??老兵手忙脚乱地把他塞进去,他犹在问:“舍卢人多吗?” ??老兵摸了摸他的头,努力一笑:“不多,小打小闹的习惯了。” ??他低下头,抱紧膝盖,没有再多说一句话。